2011年9月20日 攝氏24℃
宜蘭縣南澳鄉南澳村 陰天
南澳神社距離南澳火車站不遠,從武塔部落回程的方向前來,遇「武雲橋」,過橋前立即左轉,左轉後即可看見南澳神社的指標。
事前蒐尋有關南澳的歷史,才得知南澳還有日本神社的遺跡,與莎韻之鐘都被鄉公所列為南澳的觀光景點之一,每日都有行駛觀光巴士往來這些景點。
橋頭入口也有泰雅族的形象標誌。
日治時期於今宜蘭縣南澳鄉南澳村(南澳社)建有南澳祠(根據昭和18(1943)年由臺灣總督府文教局社會課編印的《臺灣に於ける神社及宗教》記載,南澳祠於昭和11 年(1936年)10月7日鎮座,社,祭神為天照大神、開拓三神(大國魂命、大己貴命、少彥名命)、北白川宮能久親王,例祭日為每年的10月28日),神社原址為今南澳鄉保護區公園(又稱為神社公園) ,近年並設有南澳神社之路標。 (Hank)
直行,即抵達南澳的泰雅族社區。到了社區卻不見任何神社的指標(南澳鄉公所發展觀光應注意這點),沿途詢問當地居民,憑著經驗法則選一條橫向的巷道左行,幸運的找到南澳神社。
南澳神社,僅剩殘跡而已。神社的主體建物及附屬設施已消失,不過整體來看,神社的格局依然清晰可辨,寬闊的石階路,是神社的舊參道,爬到上方的平台,是昔日的拜殿;再上一層,最高處是正殿的所在。
參道階梯部份,原本階梯兩側並無欄杆,更有神社的感覺,而階梯兩邊的欄杆,同樣是近年增建的。
南澳神社創建於日據時代昭和11年(1936)10月,當時日本治台逐漸進入戰時體制,改派軍人出任台灣總督,並積極進行軍國主義的皇民教育,提出了「一街一庄一神社」的口號。這個時期,日本神社如雨後春筍般的紛紛出現在台灣的土地上。
「南澳神社」正式的名稱為「南澳祠」。神祠是規模較小的神社,通常設置於較偏遠及人口較少的山地部落,一些神社的附屬設施,如神馬、狛犬、石燈籠等都省略,而僅設置核心的建築,例如如正殿、拜殿、參道等。
從南澳神社正殿上遠眺大南澳平原,從上俯瞰,而平臺部份原建有神社拜殿。(Hank)
正殿平台的面積不大,但居高臨下,可遠眺南澳溪的出海口以及南澳溪萬千年來所沖積出來的大南澳平原。憑高對此,不禁懷想起大南澳這一百多年來的歷史滄桑。
昔日的參道,已經過整建,石階路不像是有七、八十年的歷史。對照南澳神社的舊照片,唯一的神社遺跡,應只有正殿平台前的石砌駁坎而已。 (Tony)
取自於臺灣舊照片資料庫的南澳祠舊照片(原收錄於臺灣總督府警務局於昭和11(1936)年出版的《高砂族の教育》),右下角為神社拜殿,上方則為本殿,可看出本殿為「流造」之變形(多了「千木」及「勝男木」)
原神社本殿部份,之前曾立有孫文(孫逸仙)銅像,而當時仍可看出本殿基壇之構造,但在銅像遭到撤除之後,已看不出了,上方所見到的為戰後所建的欄杆,並非原神社瑞垣。(Hank)
戰後,南澳祠就迅速被摧毀了。神社正殿的位置後來放了孫中山先生的銅像。查閱宜蘭縣文化局的宜蘭老照片資料庫,南澳神社的舊照片中,還可看到這座銅像豎,近年來銅像已被移除,剩下空蕩的平台而已。 (洋洋)
或許以泰雅族的角度看,這只是冤冤相報,孫文跟跟這塊土地一點關係都沒有,戰前日本政府創立的神社被摧毀,那戰後國民黨所塑起的孫文銅像被移走,也就不足為奇,對被不同種族入侵的泰雅族文化而言,此時卻有一種悲憫的感受。
正殿平台荒煙漫草,既然要發展觀光,應當持之以恆,經常性維護至為重要。
「南澳天主堂」則是今天不期而遇的美麗邂逅。南澳天主堂,全名是「南澳聖諾瑟天主教教堂」,就位於南澳神社參道入口停車場的附近。抵達這裡時,就先被這棟教堂的建築所深深吸引。
南澳天主堂的建築分為禮拜堂及神職人員的宿舍。前者是素雅的灰色建築,以洗石子為外牆;後者則是以紅磚為牆體,搭配西式拱窗,並有西式的廊柱及女兒牆,整體感頗有英國鄉村建築的風格。
南澳天主堂創建於民國37年(1948),由華思儉神父胼手胝足、一磚一石辛苦建造起來,華思儉神父在南澳傳教及行醫,設立天主教會南澳醫院,在南澳教區服務六十年,直到去年才以九十幾歲高齡退休,服務奉獻的宗教家精神,深受當地居民感念,也曾獲得內政部頒獎表揚。
南澳這處社區,除了南澳天主堂,也可看見真耶穌會高聳的教堂。教堂,是台灣原住民部落明顯的地標,也是原住民的主要信仰中心。我看到的墓園墓碑都立有十字架,與我在南澳武塔部落所見相同,可見天主教及基督教的信仰普及於台灣的原住民部落,其由來已久。
在這個泰雅族人為主的部落社區裡,看不到任何一座中國式的廟宇。南澳的震安宮、天后宮,都位於蘇花公路的另一側,彼此以蘇花公路為界,一邊信仰天主教及基督教,另一邊則是媽祖的信徒。
通過南澳市區的蘇花公路,竟然也是一條鄉鎮界線。我第一次來南澳旅行時,對此感到訝異不解。就地理環境而言,南澳三面環山,一面向海,南澳溪在出海口附近沖刷出一塊肥沃的沖積扇平原,南澳自成一區,卻被切割成分屬於兩個不同的行鎮區域。蘇花公路以北,屬於南澳鄉;蘇花公路以南,屬於蘇澳鎮。
這麼一來,就會有一些很唐突的現象。例如,位於南澳的「南澳火車站」不屬於南澳鄉,而是屬於蘇澳鎮。南澳鄉公所就座落於蘇花公路旁,馬路對面的「蓬萊國小」卻屬於蘇澳鎮。住在學校旁的居民,如果要到戶政或地政事務所申請文件,不是過馬路到對面的南澳鄉公所去辦理,而是必須開車四、五十分鐘至一個小時,走蘇花公路翻越南澳嶺、東澳嶺,遠赴蘇澳去辦理。因為,他們的戶籍是屬於蘇澳鎮。
深入認識大南澳的歷史,就會明白為何行政區域的劃分會這麼的不合常理。蘇花公路在南澳,就像是一條族群之間的分界線,南澳、蘇澳的行政區域劃並非基於地理條件,而是取決於歷史因素。
同治13年(1974),羅大春率領兵營修築「北路」(蘇花古道),漢人勢力正式進入大南澳地區。漢人隨即遭到泰雅族人的反抗,北路因此而中斷。光緒16年(1890),劉銘傳派兵征討南澳泰雅族人,並留下三營兵力,沿邊駐防。雖然通往花蓮的北路始終無法恢復,然而漢人在大南澳平原建立了穩固的據點,即是今日南澳蘇花公路以南的區域。日據時代,基於「漢蕃隔離」的政策,而將大南澳這塊漢人居住的土地,歸屬於蘇澳郡管轄。即使改朝換代,長久以來都沒有再改變這樣的行政區域劃分。
在泰雅人的部落社區看不到中國式的廟宇,則是合情合理的事。在泰雅族人的眼裡,漢人既是侵入者,漢人的神明自然也是不懷好意。外國傳教士則是在他們最窮苦無依時,帶來了無私的奉獻與上帝的福音。
我走在泰雅族人的部落社區裡,尋找南澳神社,向當地人問路,泰雅族人熱心的為我指路。他們的眼神或語氣,沒有任何一絲對漢人的敵意或冷陌。身為漢人,我的內心則不免懷著一絲歉意。
我曾站在南澳的「羅大春開路紀念碑」前,為先民篳路藍縷而感動,如今站在泰雅族人的土地上,感受迥然不同。對漢人來說,羅大春開路紀念碑是漢人開拓大南澳的歷史紀念物;對泰雅族人而言,則是土地被外人佔據的歷史恥辱印記。
泰雅族人曾經以剽悍善戰著名,劉銘傳的清軍兵勇、佐久間左馬太的日警精銳因此嘗到不少的苦頭及傷亡,而如今南澳的泰雅族人則淡然的面對過往的歷史,也沒有對漢人懷有任何的恨意。泰雅族人從未要求蘇澳鎮公所必須移走那塊立於南澳土地上的「羅大春開路紀念碑」,也不曾要求政府必須恢復「南澳」原有的泰雅族地名「Ji-Nan」(意指「美麗的土地」)。
是因為天主博愛精神的感召,使泰雅族人能夠以寬容的胸襟看待歷史?還是泰雅族人一百多年來累積的挫折已深,只好將一切壓抑在民族靈魂的深處,而在信仰中尋求心靈的平靜?我在南澳天主堂,問了自己這麼一個漢人不容易回答的問題。 (T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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